台北的夜店煙燻瀰漫,比心臟快一倍的電音無情感地振動,
她以非常快的速度狂醉,他擠進來要她坐在他身旁,
她依著他讓他餵給她一顆藥丸,然後他又走向另一個男人,
在吻他時也餵給他一顆。
她昏沉沉地聽見音樂射入她的耳膜,鼓音的拍動像鳥羽振翅,
她原本要飛翔卻沉入海底,藍色的海水溫暖如膜,她隨暖洪漂浮翻動,
頭髮凝結飄貼她的面孔像海藻類黏滑而溫柔,她感覺溫暖安全,
然後他又走回她身邊,在她耳畔說要帶她走,她沒有拒絕,
卻在起身時大聲地說自己要一個人先走,然後無懼地拿起衣服背包,
腳步昏衝地一個人步出吵雜混亂的人聲夜店。
她錯走過浪街晃過馬路,黃色的計程車駛過,
在她的瞳孔裡卻被切割成一節節的片段,耳殼內再細微的聲音她都能聽見,
剛才的高個兒男人已經找到了另一個可以讓他帶走的女人,
此時他正對著那個女人細細微勸,
男人的聲音像梵音般繞成一串串環過她的耳膜穿過腦內,
她聽見他在舔吻女人的耳朵窸窸嗦嗦,吵得她如震耳欲裂般頭痛,
她掩上耳,快速地在街道中穿過,然後終於揮手招車躺倒在後座。
她回到家打開門門裡一片漆黑,城市已經沉睡,
她安靜地走過房間推開房門,她知道男人來了而且睡得很沉,
她直走入浴室脫光衣服,讓蓮蓬頭裡的水大滴大滴地散落,
她撫摸自己的身體,知道自己很瘦,胸下的肋骨已經能摸出一道一道的橫紋,
小腿的肌肉貼在細索的足部,手指的血管經絡清楚可見,
她知道這樣夜裡的生活彷彿一種慢性的自殺祭典,
卻依然身不由己地往那裡奔投,讓自己的肉身被腐蝕摧毀。
胃中一陣翻騰,她險險無法站住,彎低俯身後她開始嘔吐,
大片大片褐色的液體往外翻騰,她吐完一次又再抽搐,然後嘩啦啦地再吐,
浴室外的他彷彿翻了一個身後依然靜靜地睡著,
房間黑黑暗暗她無法看見他是不是還面朝自己,她吐了又吐無法停止,
胃和口彷彿直接開了一個洞,身體裡所有的東西都要從洞裡流走,
她最後直接貼在白磁地面,冰冰涼涼是她唯一個知覺,
她閉上眼聽見淅瀝嘩拉的水聲,感覺心臟快速地像失去地心引力,
她想她可能會死,但想不起死是什麼。
- Nov 12 Sat 2005 05:30
《Article》索多瑪城 之四(伊能靜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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