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步走在這隱含秋意的晴日,踏過一地的落葉,數著自己的步伐,從錯落的楓紅間透出的陽光,
依然亮的刺眼;越過一又一重的山巒,騎著腳踏車來到了一個地方,眼前藤蔓蜿蜒的老屋,也早已綴
滿的秋意。
稍微枯黃的葉子牽扯著一叢又一叢,攀在即將傾圮的桓牆上。同年記憶裡的老屋也有這麼一道牆
,而我,總愛騎在牆頭,一腳在屋內,一腳在屋外,彷彿城堡瞭望臺上的衛兵,看遍牆內牆外的春秋
;抑或倚著牆邊的一道小門,時開時闔,與門外的狗兒玩著躲貓貓的遊戲。一道牆,將我們的地盤分
作屋內與屋外,一道門,將世界分成門前與門後。
童年之河的另一塊大石,是海風輕撫的日子;上天下地玩得不亦樂乎的我,最愛去海邊的時刻;
總任那稍帶鹹味的風,將髮辮吹亂、吹散,聽著藍色的波浪潮起朝落,看那白雲層層疊起,看那風帆
漸漸消失在遠方的那條水平線上。多神奇的一條線,分隔了天與地,劃出了近與遠的分界。
於是,童稚的我便一廂情願地將世界分為兩半,天真的認為:凡事總有一條有型亦或無形的線,
能將所有的事物、觀念切出是與非的分野。
忽然回過神來,發現自己正下意識地翻看手中紅裡帶綠的楓葉,想劃分出紅與綠的壁壘,卻又不禁
對自己的行為感到一陣好笑,只不過這一笑卻意外地帶了一點苦味,一點酸澀。
再記憶深處的一段日子裡,我曾著了魔似地尋找一切事物的分野,尋找一個通用的法則。但在每
一個星光下與自己對話的時刻,我一次又一次地發現那許多存在的灰色地帶,而始終找不著一條能將
事物一分為二的真理,正如同我無法找出楓葉上紅與綠的分界線一樣。.
直到年歲漸長,我才走出了迷霧。黑與白的分別實在太搶眼了,以至於讓人忘記灰色的存在;夜
與日的感覺太強烈了,所以讓人忽略了黃昏的調和。世界並不全是對或錯的是非題,更多的是立場角
色的不,以及觀點態度的分歧。一如喬斯坦、賈德在蘇菲的世界一書中所寫到:"善惡好壞就像一股
黑線與白線互相交織,有時甚至緊密的無法分開。"
年少的至剛之氣總會帶點堅決的氣息吧!青澀的雙眼也總有著一股看穿事物的鋒利吧!但,年少
的歌呀!也該唱出抒情的音符,中庸的曲調,不是嗎?灰色地帶是上天的恩賜,讓我們有個喘息的空
間,不必站在極端的崖上任憑風吹雨打,並留下清醒的腦子去評估自己,更進一步去醞釀一生的香醇
而不是非黑及白的決裂。
天地間的遞嬗自有其道理,人世間的分合也必有定數。若將冬夏比做那調色盤上的黑與白,那麼
春秋必是深淺不同的灰色;有著春天讓大地慢慢甦醒,有著秋季讓土地漸漸休息。一如人世的法與情
若像日夜般不能並行,那麼良心與正義自會像黃昏一樣調和出最美的色調,找到一個最好的平衡。
二分法的單純是吸引人的,尤其在這已經太雜亂、太多主見的時候;也許涇滑分明的世界是無邪
的,在這許多人勾心鬥角的一刻;但它終究不是個提綱挈領的方法,上天之所以賦予我們心智及辨別
的能力,更是希望人們能站在別人的角度看自己,更站在許多不同的角度來反省。在人生的叉口上,
本來就有許多似是而非,似非猶是的道路,也有著許多人徘徊遲疑的足跡,最重要的不是藉由簡單的
二分法將問題簡化至消失;不是為了躲避多重選擇的複雜而鑽進是非題的死胡同裡,而是用自己的心
、自己的手去搭配出最適合自己的一套處世哲學。
手上把玩的楓葉仍紅中帶綠的躺在掌心,滲著綠色的紅色也別有一番韻味,一如帶著少許冬意的
秋日,總令人心中帶點愁的感傷....
- Feb 24 Fri 2006 17:3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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